假扮的天使

〈城市預言13：如果只是擁吻的練習，僅僅記住就好。圖/弦子天真專輯〉

未經歡愛的枕上仍有你的氣味。

日光潑進落地窗，街囂穿越波西米亞白紗剪裁層層，蛋炒番茄和澄橘甜醬的香甜氣味不再；空盪的房間，我再一次將你的淺藍Dunhill條紋襯衫從衣櫥中取出，擁在懷裡彷彿你的擁抱。

你永遠不會知道，習慣在你上班後的空白，我經常經常將衣櫥中的衣服一件一件取出，攤在床上，而後再一件件反折回去，並且在襯衫領口上落吻；這無關是非，也不會被發覺，我的吻是透明而無溫度的，只是一枚人生扉頁上的記號，亦或是背景音樂；只有特殊體質的人看得見或感受得到。

而你呢？你知道我偷偷窩在你的懷抱，在你的鬍渣與混合酒精的呼吸中感到溫暖；你知道我在你和你妻子的呢喃中，暗自接續你們未完成的對話；你知道我觀察你偏愛青蘋果氣味的漱口水，於是夜半無陽光的時候，在大賣場的口腔清潔用品區晃了整夜。

我終於意會到，我終於即將失去這十年來從女孩成為女人的回憶。我決定不更動這房間玻璃花瓶的位置、衣物的陳設方向，猶如這房間只有你和你妻子的記憶。

其實只是來和你訣別的，我親愛的彭懷真。

那個「事件」的發生，即使如今抽絲剝繭去回想每一個環節，其實依舊混亂。我只記得我的靈魂從靄升的難聞燒炭氣味中甦醒，忽醒忽睡似地似乎人又在醫院，然後看見電視牆不斷撥出「彭懷真」的名字，聽見「彭懷真」這個名字；我不知道該走到哪裡，不記得任何人事物，只是思緒混亂地跟著記者的腳步，來到你的家中。

在你的房間，聽見你和妻子討論這件事件的始末，我終於拼湊起所有的事情。

他們都說靈魂有一段時間都是無記憶的吧？而我慶幸與你擁有相同的夜晚。我其實仍是幸運地；我無法想像失去媽媽以後，到孤兒院的生活──就像小甜甜一樣嗎？那個無盡碧綠的山坡，然後遇見愛她的男人？

誰說靈魂不會長大？這十年你開啟我的戀愛，我的每個呼吸從女孩變成女人，我學會女人的直覺式思索方式而非女孩的，學會不妒忌你的妻子擁有你的全部。

而現在我必須學習最後一個課題，轉世以前和你說再見。最後一次躺在你枕上，即使不留任何髮稍氣味，即使只是單向的擁吻練習，即使我們沒有愛戀，我感到無比幸福。

〈註〉本文純屬虛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