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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photo:corbis.com〉

 

 

她習慣待在歡愛現場,將枕上遺留的髮絲一根根挑起來檢視。

 

 

 

 

冷氣口仍盡責地將人工溫度覆蓋她的視線:從她的鎖骨,她的chanel櫻色唇膏、她的胸口、他的落吻、他遺落的保險套、他皮匣裡全家福相片。他們的歡愛習慣在人造物中進行,他會將她或者他自己的身子在大地色塊的紡織床單上磨蹭,然後他會說「我愛你」,或者「我想你」之類的。她記不得精確的句子了,歡愛現場僅僅容許這一刻的言語,其他的都不是很重要。  

 

 

 

她閉起眼,覺得冷。她嚴格命令自己回想為什麼要待在這裡?她不記得了,她從coach米色桔紋馬車長包取出圍巾,她慣常上班攜帶的那條,用交錯的方式將脖子裹住,微微遮起她的鵝蛋下巴的三分之一。

 

 

她想像枕上的那些髮絲屬於他的。他的髮量一向不多,歡愛的時候她幾次觸碰到他的頭頂,她記得那樣的觸感,如同他的妻子記得的觸感,她與他的妻子在不同地點分享那樣的撫觸。

 

 

 

時間似乎改變些什麼,但多年後她依然與他歡愛。她的工作地點時有更換,有時是一群無聊男子的辦公室,有時是許多孩子聚集的場所,有時是教授口沫橫飛的場合,有時是高跟鞋踩踏聲頻傳的藝人看板前。

 

 

 

但她與他的歡愛現場都那樣的相似,有時候她甚至忘了前幾天曾經和他交換體溫。

 

 

 

 

她走出現場的時候也順便將收集的髮絲層層包好在圍巾中帶走了。

 

 

某天她在作晚間沙拉的時候(她最近慣常只吃減肥餐)打開那些髮絲,突然發現它們在她不經意的時候恣意延長了。她有點生氣,如同她一向不喜歡沒有收尾的歡愛、沒有對象的話語;她厭倦沒有辦法預料的結局。她氣憤地將髮絲以及廚桌上的所有器皿全部掃到地上。

 

 

 

於是她打給他,說出前往現場的密語:「你明晚忙嗎?」

 

 

 

手機那頭傳來他妻子的聲音,微微的喘息,以及那句現場導播的「我愛你」。

 

 

她關上手機,日光潑進來。她在破碎的潔白器皿上看見自己的一部分。她現在明白了,那些堅韌的髮絲將會是刑場的投鐶,她撿起它們拿向脖子比對,恰好可以將她吊高起窒息;如果他在現場開口要求的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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